2010年8月25日 星期三

臨床醫學的誕生

看了Foucault的《臨床醫學的誕生》,主題是自「法國大革命至十九世紀初,西方臨床醫學的起源」那樣,作者聲稱本書的目的是︰

本書和我其他著作一樣,嘗試著自論述的厚度中,以結構分析的方式,將醫學史的歷史情境糾結解開清楚(pp. 16-17)。


在大革命時期,政治意識進入了醫學,身體成為社會上的身體,醫學成了控制這種身體的方法︰

醫學不能再只被單純地定位為針對疾病的治療技術與相應之所需知識的合成體了,對於健康人的認識將歸於其管轄之下。這意謂著,醫學必須去研究那些未患病的個體,並以此對所謂的模範人類訂下定義。在人類存在的秩序與管理上,醫學以規範之姿態出現,也因此被賦予權威,不僅可以對如何健康生活給予種種忠告,同時可以設定個人與其生存的整個社會之身體與道德關係之準石。醫學於是在這對當代人具有無上重要性的邊緣之境中安身立命了下來(p. 65)。


隨著處理疾病的地點由「自然家庭」轉移至醫院,病人被化為疾病史的一部分,受臨床醫學目視管理;治療與教學的場所合而為一︰

既然,只有在他人以其知識、資源、憐憫之心介入的情況下,疾病才有可能被治癒;既然,病人只有處身於社會之中方有可能痊癒,那就無怪於,特定病人們的疾病總得被轉為他人之經驗,而疼痛也必須能有機會使其自身得以展現無遺…… 如果病人拒絕將自己提供出來作為教育的工具,那便是忘恩負義的。理由在於「他享受了社會的恩典,卻連一絲謝意也吝於付出」(p. 137)。


醫學目視也經歷了重組過程。首先,目視不再是過往任何人均持有著的那種單純目視了。它成為醫師所專有——一群被賦予進行決定與干預之權力的醫師;一群擁有完整醫學建制為其後援、為其背書的醫師。除此之外,它還是種不受狹窄之結構篩網限制的目視,不受限於形式、配置、數目、尺度。目視變得理所當然地能去對顏色、變異、微細之畸形進行掌握,時時均在駐足接受異常現象。最終,目視不再滿足於只能對那顯而易見的事物進行觀察;它要求能對其機會與風險進行掌握。目視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估算(p. 143)。


到了病理解剖學的興起,醫學目視引進了另一層次,即從解剖中觀察到的經驗總合。死亡成為醫學的常態,疾病則是其中介︰

自從病理解剖學出現以來,醫學目視便是個具有雙重性之物了︰首先是局部、界限清楚的目視——由觸與聽構成的邊緣性目視,其統轄範圍只及於單一的感覺領域,且其不過運作於諸可見表面之上。但,同時存在著絕對的,進行著絕對性整合的目視。此目視主宰並建立了一切的知覺性經驗。正是這目視將種種屬於較低層次的,眼睛、耳朵及觸覺的事物進行結構化,使其成為一無上之統一體。當醫師進行觀察,其所有感覺器官均在運作之中時,有另一隻眼睛總是持續地觀照著事物的基本可見性。而且,經由各特殊感覺器官所必須面對與處理的,那透明的生命之資料,醫師總是持續並執撓地使其自身與死亡那光輝之實體進行對話(p. 248)。


作者舉的例子是,聽到心臟一個顫抖的聲音時,醫師真正看到的卻是某種肥大心臟與滲出現象,而這是解剖經驗提供的。

配合臨床解剖學的,則是取代了「疾病醫學」的「病理反應醫學」,也就是「生理學的醫學」,以器官為觀察單位︰

器官「罹病」之觀念牽涉到的僅僅是以下諸概念︰器官與媒介或環境的關係;對外來侵襲的某種反應;某種不正常功能運作的方式;最後則是,罹病之器官對其他器官的干擾性影響。因此,醫學之目視只會被投駐於那由諸器官的組合所充滿的空間之上。疾病的空間,一無所遺也一無轉變地就是生體的空間。對於疾病之知覺,除了對身體之知覺外,再無其他(p. 284)。


作者說這主宰了十九世紀的醫學經驗結構,再加上致病媒介的醫學,「甚至主宰了二十世紀的醫學」。

在結論中,作者再次指出臨床醫學經驗成為一種知識形式的條件︰

臨床醫學經驗,如果要有可能成為某種知識之形式,以下種種是不可或缺的︰醫院領域的重新組織化;病人於社會中的之地位的重新定義;公共扶助與醫學經驗間、扶助與知識間某種關係的建立。病人必須被包覆於某種集體性、均質性的空間中。同時,也有必要使語言對一整個全新之領域開放︰某種具恆久與客觀性基礎的,可見者與可被陳述者之間的對應性。......病理解剖學的建構與臨床醫師們對其方法論進行規定之所以同時發生並不僅僅是偶然的同發事件。經驗的平衡狀態需要目視被投駐於個人之上,而且描述的語言需要棲身於死亡那穩定、可見、可讀之基礎上(p. 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