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8日 星期五

再造失去的王國

看完了《再造失去的王國》,主題是五百年來俄羅斯的帝國與民族神話如何演變。在十五世紀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時,莫斯科大公自稱是前基輔羅斯留里克王朝(即在《維京傳奇》介紹過,九世紀由維京人建立的王朝)後人,以為統治「全羅斯」(包括弗拉米基爾、莫斯科、諾夫哥羅德與普斯科夫等城)的合法基礎。伊凡三世控制了由蒙古統治的羅斯,並以王朝與祖產觀念為沙皇國定下意識形態基礎。

到伊凡四世時,他自稱與東羅馬帝國與羅馬帝國第一位皇帝奧古斯都有關聯,以顯示自己是羅馬帝國的繼承人。此宣稱令伊凡四世在國內高於其他王侯家族,在國外則與西方國家統治者平起平坐。伊凡四世致力於奪取金帳汗國而不是羅斯的土地,征服伏爾加兩個汗國,加冕為沙皇。

伊凡四世死後,莫斯科努力爭取其都主教教區升格為牧首教區,在1589年成事。莫斯科是「第三羅馬」的觀念隨即被用於加強新牧首教區與其實質控制者沙皇的地位。1605至1613年間,莫斯科陷入混亂時期,受到內亂與波蘭入侵,直至羅曼諾夫王朝成立。

驅逐外國入侵者的愛國熱情令沙皇、教會與祖國變得密不可分,在官方論述中,不忠於其一即等於同時不忠於三者。政治混亂時期教會變得舉足輕重,牧首堅持愛國者與直正基督徒必須同時效忠沙皇。到羅曼諾夫王朝建立後,沙皇之父成為牧首,形成牧首反而控制沙皇的罕見局面。國家與教會融為東正教最後堡壘,敵視波蘭—立陶宛公國。

1618-1648年歐洲發生三十年戰爭,莫斯科樂意與新教國家結盟以對付波蘭,但受到東正教會的掣肘。東正教會內部興起名為「虔誠狂熱派」的改革運動,回應新教與天主教挑戰,制定自己的信綱。1648年,波蘭—立陶宛公國的烏克蘭發生哥薩克起義,數年後莫斯科以東正教信仰受逼害為名介入。到十七世紀中葉,莫斯科已重新承認烏克蘭與白羅斯東正教徒,並願意為此與波蘭—立陶宛公國開戰。

十七世紀中期,沙皇頭銜加上了小羅斯與白羅斯,小羅斯指烏克蘭地區,白羅斯則是指屬立陶宛的地區。當時民族並未有後來民族國家的意涵,大羅斯、小羅斯與白羅斯人不認為他們同屬一個族群。十七世紀七十年代,小羅斯的基輔受到鄂圖曼帝國威脅,其知識份子開始鼓吹不惜一切留住沙皇的保護。

1700至1721年大北方戰爭中,俄羅斯與瑞典激烈爭奪波羅的海地區霸權。沙皇彼得一世獲勝後,頭銜改為全俄羅斯皇帝,並有「大帝」與「祖國的父親」兩個稱號。到伊麗莎白登上皇位,全俄羅斯帝國著手建造全俄羅斯的民族、歷史與語言。民族論述已注入官方論述,帝國與民族混為一談。

1762年凱瑟琳二世即位,其後她廢除哥薩克首領蓋特曼職位,改哥薩克國為省與後來的三個總督轄區,逐漸讓帝國領土處於中央號令之下。小俄羅斯與大俄羅斯不再平起平坐,小俄羅斯人的知識菁英則在促進俄羅斯民族觀念中有重要影響。

1772年第一次瓜分波蘭,俄羅斯得到立陶宛與白羅斯部分土地。其後1793、1795年再兩度瓜分波蘭,除了烏克蘭加利西亞屬奧地利外,俄羅斯幾乎控制烏克蘭與白羅斯全境。凱瑟琳二世在第二、三次瓜分波蘭中強調俄羅斯對這些土地在歷史上的主權,宣稱要拯救相同宗教背景的同胞脫離逼害。視波蘭人為敵人,而烏克蘭人與白羅斯人是自己人的觀點成為俄羅斯主導論述。新得土地的「白羅斯民族」大多數屬聯合教會而不是東正教徒,凱瑟琳二世開始對聯合教會進行逼害。

俄羅斯帝國傳統只與當地菁英打交道,不理會低下階層的做法,在波蘭並不合用。波蘭地方菁英不願合作,多次武裝起義,反獨裁與不信任宗教,以獨特的歷史、文化、語言、文學與宗教自居。1812年拿破崙入侵激起俄羅斯的愛國與反波蘭情緒,但沙皇亞歷山大在拿破崙戰敗後以建立波蘭王國籠絡人心。亞歷山大的改革在俄羅斯受到反對,反對意見認為歸還土地給波蘭令人擔憂。亞歷山大死後幾年,波蘭發生武裝起義,俄羅斯與波蘭王朝聯合的門面倒塌。

為回應波蘭帶來的挑戰,俄羅斯菁英的解決辦法,是將效忠獨裁君主與教會的傳統與新出現的民族性結合,形成三位一體的官方民族性。1831年波蘭起義鎮壓後,尼古拉一世決定將波蘭整合至俄羅斯帝國。新成立的西部省分委員會限制波蘭貴族權利,縮減農民對地主的義務,廢除城市自治與地方法律條文。文化上促進俄羅斯化政策,創造西部省份自古屬俄羅斯、後來被奪去的歷史敘事、建立致力剷除波蘭文化的新學校、鼓勵白羅斯與烏克蘭人皈依東正教或出任神職。

1840年代以舍甫琴科為代表的作家以烏克蘭語寫作,以及同時期小俄羅斯人對自身民族性的歷史研究,都在顯示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民族性差異。以往俄羅斯菁英認為基輔羅斯屬全俄羅斯人的過去這種模式,在十九世紀中期受到挑戰。

1856年俄羅斯在克里米亞戰爭戰敗後,帝國顏面盡失,為推動改革無可避免需要實行某種程度自由化。1863年波蘭再度發生起義,起義鎮壓後政府明白到,解決波蘭問題需要對俄羅斯民族重新想像。俄羅斯首次出現三位一體特徵,三個分支即大俄羅斯人、小俄羅斯人與白羅斯人,這種觀點為帝國轉化自己為民族國家提供正當性。

三個分支所使用的白話被帝國稱為「方言」,為令帝國與歐洲民族國家看齊需要創造統一的全俄羅斯語。1860年代,帝國查禁烏克蘭語出版物,抨擊烏克蘭語與俄羅斯語不同是無中生有。1870年代初對烏克蘭語出版物的打壓放寬,但親烏克蘭派隨即受到攻擊。1876年亞歷山大二世簽署埃姆斯敕令,除民族學著作外全面封禁烏克蘭語出版物,同時禁止烏克蘭口語的文化表達。

在奧匈控制的加利西亞,俄國資助親俄報章《文字報》,以對抗親烏克蘭派。但加利西亞親烏克蘭派因俄羅斯打壓烏克蘭文化而更有力量,越來越加利西亞親俄羅斯派移民到俄國境內。1881年亞歷山大二世死後,俄國對烏克蘭語的打壓持續,令加利西亞的親烏克蘭派更有吸引力。小俄羅斯納入全俄羅斯文化的希望幻滅,小俄羅斯的知識份子只剩下兩個選項︰成為「真正的俄羅斯人」,或者擁抱獨立的烏克蘭認同。

1905年俄國被日本擊敗,國內發生罷工、起義與兵變,逼使沙皇尼古拉二世宣佈改革。帝國需要追求新的合法性根據,需要俄羅斯民族主義為意識形態後盾。為安撫社會不滿,沙皇在1905年4月容許人民有宗教信仰自由,允許人民脫離俄羅斯東正教。同年烏克蘭出版物禁令開始解除,至1906年春天全面解禁。白羅斯出版物也在解禁後增加。

第一屆杜馬(國會)選舉在1906年舉行,但同年7月沙皇以杜馬推動地方自治法案為名解散。在其後的杜馬中,只有立憲民主黨不否定少數民族自治,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也只在文化自治方面與烏克蘭人合作。為了在第二屆杜馬西部省分的選舉中得利,俄羅斯民族主義者試圖組織農民,由東正教教士組織與領導,將宗教忠誠轉為愛國忠誠,並灌輸全俄羅斯人的身分認同,但因為無法回應農民的土地問題而在幾年後開始瓦解。在烏克蘭,1907年後,俄羅斯民族主義者受鄉村熱烈歡迎。到1914年,透過若干文化讓步,俄國朝廷似乎已掌握非俄羅斯民族,沙皇也在大部分子民心目中地位尊崇。

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民族主義高漲,沙皇對民眾宣詔戰爭是俄羅斯人領導的斯拉夫民眾對抗日耳曼民族,以收復「喀爾巴阡羅斯」、重新統一基輔羅斯全域為目標。俄國順利從奧匈取得加利西亞,當地總督隨即推動俄羅斯化政策,支持當地親俄羅斯派。但軍方要求先穩定佔領區,避免大刀闊斧改革。沙皇在1905年3月出巡加利西亞,為俄羅斯「統一主義者」燃起熱情。但1915年5月德軍開抵奧地利前線後,大部份加利西亞逐漸失守。

沙皇決定親任作戰總指揮,但戰況持續不利,耗盡俄羅斯經濟與人力資源。到1917年,首都開始缺糧,軍隊譁變,社會主義者創建自己的蘇維埃議會,杜馬領導階層也成立自己的政府,試圖說服沙皇退位。但首都的蘇維埃要求廢除君主制,杜馬只能組織臨時政府,籌備制憲會議。臨時政府與蘇維埃激烈競爭令各地民族運動有機可乘,芬蘭獲同意自治,當時由德國控制的波蘭將獲准獨立建國,但臨時政府不願讓烏克蘭人與白羅斯人獲得自治。

俄國革命改變了帝俄民族三位一體的關係。1917年11月7日布爾什維克發動政變奪權後,烏克蘭各政治人物宣佈獨立建國,當地布爾什維克是少數派,只能在鄰近俄國城市自行成立競爭政權。俄國布爾什維克一方面宣稱烏克蘭人民有自決權,同時又指烏克蘭政府立場模糊,不承認它代表烏克蘭共和國工人與群眾。

1918年2月,俄軍佔領基輔,軍隊對街上用烏克蘭語交談的人開槍,為紅色恐怖行徑創下先河。3月,德國與奧軍進軍烏克蘭,俄軍撤出基輔,布爾什維克與德國講和。德國之前已在芬蘭、立陶宛、愛沙尼克扶植親德獨立國家,到進軍烏克蘭同樣如此行事。因烏克蘭政府沒有履行向德國供應農產品的承諾,德國在1918年4月發動政變,趕走社會主義者,將保守份子推上台。烏克蘭成為任何試圖逃離俄國布爾什維克政權人士的避風港。

在白羅斯,德軍在1915年起佔領當地西部後,下令以白羅斯語學校取代俄羅斯語學校,資助白羅斯語報紙,創建白羅斯語劇院。當地民族動員因東正教教士影響與波蘭貴族掌握鄉村大權而無法在基層擴大,直至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政變後,讓白俄羅斯反對布爾什維克活動家支持民族動員。1918年2月德軍佔領明斯克後,白羅斯活動家致力推動完全獨立。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前帝國將領在頓河地區組成的白軍向烏克蘭與俄羅斯中部推進。1919年8月,白軍佔領基輔,打壓烏克蘭語。1919年11月,白軍進攻莫斯科失敗,其後節節敗退。俄羅斯問題將由戰勝的布爾什維克來解決。

布爾什維克認為1919年白軍佔領烏克蘭,是布爾什維克缺乏民族政策的政治失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民族動員令烏克蘭農民認同烏克蘭人身分,列寧明白,黨要得到烏克蘭人支持,必須吸納更多烏克蘭幹部,重視烏克蘭文化。但列寧不打算讓烏克蘭獨立,他肅清烏克蘭支持獨立的社會主義者,令他們嚴格受莫斯科控制。列寧願意在農民語言與文化權利讓步,但對政權的控制絕不妥協。

1922年夏天蘇聯與德國簽訂《拉帕洛協議》,令各共和國與中史政府在國際與國內事務的關係問題浮現。史達林本來希望烏克蘭、白羅斯與外高加索聯邦加入俄羅斯聯邦,但列寧堅持創立包括俄羅斯在內、各共和國平起平坐的聯盟。列寧認為強行將各共和國納入俄羅斯聯邦,會令俄羅斯成為帝國主義主旨,對全球範圍的革命成功構成阻礙。最後列寧成功說服史達林接受,1922年12月30日成為蘇聯的誕生日。

然而列寧也知道史達林不會順從聯盟的基本原則。正是在蘇聯成立同一日,中風的列寧對秘書口述民族問題,抨擊史達林的政府機器為俄羅斯大國沙文主義,可能用權力打壓非俄羅斯人的共和國。1923年3月,列寧第三次中風,陷入完全癱瘓,1924年1月去世。

史達林繼續1923年第十二次黨大會通過的本土化政策,積極吸納地方菁英入黨與政府,支持教育、出版與戲劇使用在地語言,最終令黨與政府機關在地語言化。史達林安插親信到地方,以支持他在莫斯科的權力鬥爭。

這段時期烏克蘭經歷按官方命令推動的烏克蘭化,媒體與出版轉用烏克蘭語,但官方機構烏克蘭語化的進程緩慢。史達林堅持工人階級不能強推烏克蘭化,同時也擔心引起烏克蘭對俄羅斯的不滿。在白羅斯,當局為了牽制波蘭擴大白羅斯的疆域。本土化政策確立後,當局大力推動白羅斯化,但在工人階級、黨機關與教育系統都遇到阻力。

1928年,史達林解決政治局內的對手後,已無須再在民族問題讓步討好各共和國領導人。前兩年的戰爭恐慌後,史達林沒有世界革命的幻想,認為只有靠自己面對資產階級敵國環伺。各共和國重要的政治、經濟與文決策越來越多出自莫斯科。非俄羅斯民族主義被視為可能為西方利用的威脅。白羅斯與烏克蘭黨政機關受到整肅,同時烏克蘭發生大饑荒,令不少人懷疑大饑荒是種族滅絕的陰謀。本土化政策中止,烏克蘭與白羅斯的語言與文化雖然繼續存在,但處於從屬地位。

自1930年起,史達林及其政治局人員開始不再將革命前俄羅斯的一切說成負面。帝俄時代俄羅斯民族主義部份元素獲平反,布爾什維克如今自視為沙皇的延續者。帝俄歷史重新獲得青睞,祖國概念再度受到重視,與之相對的叛國概念亦然。希特勒崛起影響著史達林對民族與民族主義的想法,公開將俄羅斯人看成蘇維埃人的精粹。隨著俄羅斯獲得特別地位,其他民族則變得不被信任,民族成為當局區分是否愛國者的標準。1937至38年大整肅時期,國家機關整肅數以百萬計人,德裔、波蘭裔、日本裔或遠東裔蘇聯公民首先被清洗。

1939年蘇聯與德國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協議瓜分東歐,令境外有大量同族與非俄羅斯民族突然變成資產,成為蘇聯向西兼併的藉口。蘇聯聲稱出兵是為了保護波蘭東部省分的烏克蘭與白羅斯人。為此史達林部分回歸民族共產主義,扶植烏克蘭與白羅斯民族文化建設。但俄羅斯民族仍是蘇聯的核心,莫斯科當局認定烏克蘭化必須加以監視,以防幹部偏離黨中央的路線。

1940年5月巴黎陷落令史達林大失預算,他馬上佔領波羅的海三國,但在向芬蘭開戰時受阻。1941年6月德國入侵蘇聯,蘇聯當局以祖國為口號團結全民,稱這場戰爭為愛國戰爭。紅軍在前線快速潰敗後,戰線已推展至俄羅斯。史達林開始強調帝俄傳統而犧牲馬克思—列寧主義,讓蘇聯較容易與英美聯盟。除俄羅斯民族主義外,莫斯科當局也允許加盟共和國推動自己的民族主義以鼓舞反德力量。但蘇聯在二戰獲勝後,非俄羅斯民族地位急劇下降,俄羅斯人重獲主導地位。

1953年3月史達林去世,官方聲稱蘇聯民族問題在他手中已獲解決,但接班當局不確定應怎樣看待俄羅斯中心主義這項遺產。1954年曾掌管烏克蘭的赫魯雪夫上台後,烏克蘭地位被提高,克里米亞半島管轄權轉給烏克蘭共和國,烏克蘭派系成為蘇聯領導的資深成員。

赫魯雪夫意圖加快推進至共產主義社會的步伐,以蘇維埃人身份清弭所有民族差異。1957年在中央地位穩固後,赫魯雪夫開始整肅部份共和國領導人,推動俄羅斯化政策。烏克蘭與白羅斯語出版物數目在1958至65年間急劇下降,教育體系俄羅斯化。1964年布里茲涅夫發動政變將赫魯雪夫趕下台,放棄下放權力給各共和國,也不再迷戀共產主義,但沒有放棄單一蘇維埃民族概念。1970年文化上俄羅斯化成為官方政策,非俄羅斯民族主義不被容許。到1989年,俄羅斯語涵蓋幅員已大為擴張,特別是在斯拉夫人國家中。

1980年代,蘇聯經濟增長緩慢,人口卻快速增加,共產主義天堂沒有跡象,黨的合法性流失。蘇聯在阿富汗戰爭泥足深陷,也無法回應美國的軍備競賽。接任蘇聯領導人的戈巴契夫與美國簽署裁減軍備協議,從阿富汗撤軍,容許東歐衛星國自行決定政體。戈巴契夫在經濟引入市場元素,在政治鬆綁束縛,舉行相對自由選舉。自由選舉令多民族國家蘇區的結構與整合受質疑,最後令整個蘇聯崩潰。蘇聯解體後碰到帝國主義的熟悉問題︰帝國內爆令一批公民失去公民權,他們自視是支配民族成員,在獨立後的前殖民地生活感到不安全。

俄羅斯第一任總統葉爾欽協助創建的國家尚未完工,族裔上的俄羅斯民族觀念,與俄羅斯聯邦的政治基礎並不相合。普丁在2000年就任總統後,認為俄羅斯有權主宰後蘇聯空間,以政治與經濟手段,特別是天然氣,控制區域內的國家。

2004年普丁成功連任,其外交計劃的主要挑戰在於烏克蘭與喬治亞民主政治不可預測。2004年秋天烏克蘭橘色革命令親西方人選上台,對普丁而言是一大挫敗。他開始在國內建立許多年輕人組織支持政府,在國外以天然氣為武器向烏克蘭施壓。2008年8月,俄軍入侵喬治亞,扶植當地分離主義地區,開始以軍事手段干預鄰近地區。

普丁亦以俄羅斯世界的觀念構成外交政策,指稱俄羅斯「公民」除了包括族裔與公民身份,還包括文化歸屬,故此從俄羅斯移居其他國家的人都屬於俄羅斯世界。俄羅斯政府在2007年成立俄羅斯世界基金會,推廣俄羅斯語言與文化。東正教會也熱心推動俄羅斯世界觀念,主張俄羅斯、烏克蘭與白羅斯都是神聖羅斯一部份。

2014年2月,親俄烏克蘭總統被罷免,普丁批准俄羅斯軍事單位佔領烏克蘭克里米亞。隨後舉行類似蘇聯時代選舉的公投,克里米亞宣佈脫離烏克蘭獨立。普丁聲稱此舉是為了保護該區的俄羅斯人,又多次主張俄羅斯與烏克蘭人是同一民族,以合理化入侵克里米亞。在烏克蘭政府拒絕妥協後,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支持當地人分離烏克蘭,造成大量傷亡,也令俄羅斯世界在烏克蘭與白羅斯失去所有吸引力。

作者總結指,俄羅斯與烏克蘭衝突加速兩國以族裔為依歸的民族認同。俄羅斯與鄰國關係的問題,本質所在是俄羅斯政府與文化菁英,是否接受後蘇聯時期的政治現實。俄羅斯民族需要的不是基輔羅斯那種東斯拉夫人統一體,而是在俄羅斯聯邦內建造現代公民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