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6日 星期五

不確定的年代

本日說的是John Kenneth Galbraith的《不確定的年代》,本書有不少部分說經濟史,就不引那麼多了。說到金本位︰

一個具有穩定的貨幣制度(所有的「錢」都可兌換為等值的金銀)的世界,必定是一個穩定的世界,不管它有甚麼缺點,至少可以保障錢幣的購買力;整個十九世紀中物價不斷的下跌,以金為本位的貨幣購買力則不斷增強。


這種穩定性對於有錢人是有極大助益的,很不幸的,這點卻被忽略了。當英格蘭銀行提高貼現率,或採取其他方法來約束一般銀行,以保證有足夠的黃金應付存款者的需要時,商業機構便貸不到資金了;最後物價下跌,群眾失業。在這樣的影響下,金本位制對農人和工人便是不安全的主要來源,貨幣的購買力,雖然能維持住,但是他們擁有的錢卻少了,甚至囊空如洗。當然這些人並不了解是甚麼東西造成他們的不幸,即使後世讚揚金本位制成果的人,也不明白這種成果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無助和犧牲上(p. 225)。


談到費雪的物價方程︰

P = (MV+M'V')/T


「P代表物價,M代表一般貨幣及現金在市場上流通的數量,M'也代表貨幣,但範圍較廣,包含了銀行存款。V及V'就分別代表上述兩種不同貨幣的流通速度。......物價隨著M的增加而上漲。貨幣不僅包含在手邊流通的現金,還包括銀行存款,就是M'(銀行存款可以透過簽發支票而成為可以購物的鈔票);貨幣如果很快就用掉,則其影響當然比藏在自家的椅墊下或單純地存在銀行裏更大,所以貨幣數量還要乘上相對流通速度V。特家貨幣供給量的增加,如果僅集中在少數幾種交易上,則其對物價的影響將比分散在多種交易上更大;如果我們將交易次數(即方程式內的T)除交易總金額,所得到的就是物價水準。」(p. 231)


凱恩斯革命︰

通貨膨脹可以用足夠的失業來救治,但這種救治方法凱恩斯派一定不贊成,因為就凱氏體系來看,它最基本的效用就是消除失業現象。現在,要阻止物價上漲及工資的提高,就必須有直接的行動(我一直認為這種行動是無可避免的),這樣做,當然不能使市場情況保持不變(凱恩斯這位保守主義者就想使市場保持不變),這是激烈變革的先聲,可能也是許多人都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我們還有其他的問題橫阻著;凱恩斯派維持經濟的方法牽涉到軍事方面的大量花費,而我們若是把這筆錢來從事福利福利工作、或是掃除貧窮,那才是萬家生佛的事。時間證明了凱恩斯式進步是不均衡的——車子太多、房子太少;香煙太多、健康照顧太少。這樣,大城市產生了問題,當這種問題層出不窮之際,充滿信心的年代也就結束了。凱恩斯的時代畢竟是一時而非永久的(p. 272)。


談大企業︰

一個更好的發展將是廢除在大企業中已毫無作用的董事會,而由大眾稽查員來取代,雖然他們無權作經營決策,但可確保公眾法律與規則的實施,亦可評估公共利益的事務,不然,也能維持管理階層的真誠,如果再不行的話,還能批準或下令更換最高經理人員。


誰將代表股東?答案是︰現在沒有誰能代表股東了。現代大企業的股東沒有權力,也沒有作用,他們已是廢物。更進一步的合理發展是以公債付給那些毫無作用的股東,而將股息及資本所得與大眾分享;大家會認為這是社會主義,不錯,但是這是先有客觀事實的社會主義。當大企業發展開來時,勢必會拿走業主及資本家的權力,這種事實自然會帶來社會主義。很少有人提到︰現代企業最主要的傾向便是使其本身社會主義化(pp. 337-338)。


作者認為貧困問題原因之一是人地關係的問題,而解決方法有增加土地供應或其替代、改變租佃關係、節制生育與人口外流這樣。

談教育與民主︰

我相信教育有兩種必備條件...... 首先,教育必須促進「團體」的觀念——使人感覺到即使自己能有某種特殊利益,也必須向一般利益讓步;對大家最有利的也就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有了這種觀念,還必須有相當敏銳的警覺——那些反對共同利益的人本身就該被反對...... 人們必須能感受到,並加以反抗、反對。民主政治下的教育,就必須教導大家認清這種責任。


第二、教育必須注入個人的安全感,使人們對工作能夠有清晰而非迷糊的獻身,並且能分辨哪些人是如此,哪些人不是如此。近代旁觀式政治的罪惡是它給予了政客過多的讚頌,這些政客確信他對時代的焦慮有所貢獻並巧妙的說服那些不喜歡採取必要行動的人,使人們對他的當選不覺得可畏;他會說︰「我追求和平,但絕不犧牲弱小」,「貧窮必須消除,但絕不給納稅人增加新的負擔」,「我支持更合理的分配每人的收益,但絕不干涉個人企業應得的報償」(pp. 412-413)。


本書其餘的主題,好像都市化、馬克思等,就不多說了。

2011年8月23日 星期二

大崩壞

本日說的是賈德‧戴蒙的《大崩壞》。

其實全書主要說的就是這一段︰

就我所知,沒有一個社會是單純地因為生態環境受破壞而毀滅的,總有其他因素介入。我計劃撰寫本書之時,我並不認為那些原因是關鍵。我天真地以為,這本書探討生態環境的破壞就夠了。最後我得到一個結論,探究任何環境崩壞的可能因素可從五點來看,其中四項是︰生態環境的破壞、氣候變化、強鄰威脅,以及友邦的支持。對某一個社會而言,這四項或許不一定特別重要,第五項卻總是成敗的關鍵︰面對環境問題的時候,一個社會的應變力如何(p. 37)。


本書提到生態環境因素時較為詳細,生態破壞包括山林濫伐和生物棲地的破壞、土地問題(包括侵蝕、鹽化和肥力流失)、水管理問題、過度放牧、過度捕撈、新物種引進、人口膨脹及平均每人對生態環境造成的衝擊漸增等,加上近代還有人類造成的氣候變化、有毒化學物質在環境中沈澱、能源短缺,及人類將地球的光合成作用使用到極限那樣。

談到成功解決環境問題的社會時,作者指出兩種社會反應模式︰

即使人們能著眼長遠利益,也不一定能做出明智的決策。一旦他們以眼前的目標為重,就會常常做出對短期和長期都不利的事。這就是為何人生和歷史要比化學反應複雜得多,而且難以預料,因此本書也不是為環境決定論做喉舌。一個社會的領導人如果不是消極地走一步算一步,而能預見危機、當機立斷,「由上而下」雷厲風行,社會的命運就會有很大的不同。同樣地,一般老百姓也能以勇氣與積極態度參與地方事務,「由下而上」經營自己的社會(p. 358)。


決策失誤則可以由幾方面的原因引起︰

我想在此繪出一個決策失誤的路線圖,以分析群體決策失誤的原因。我將各種因素大略分為四類來討論。首先,群體在問題確實來到之前未能預見問題。其次,問題來了之後,群體還是沒能察覺問題所在。再者,他們終於察覺問題了,但是沒能想辦法解決。最後,他們可能努力地解決,但是沒有成功(p. 482)。


當中有一項合乎理性的惡劣行為名為「公有地悲劇」(tragedy of the commons)︰

很多人都在利用一種大家共同擁有的資源,如漁民在某一片海域捕魚、牧羊人在公有牧場上放牧,要是每一個人都過度利用資源,這公共資源就會因為過度漁撈或過度放牧而減少,最後甚至消失,到頭來所有人都將受害。因此,為了公共利益,人們都應該有所節制,不過度利用資源。然而,每一個人能利用多少資源就靠有效法規的約束。如果沒有這樣的法規,每一個人就會這麼想︰「我要是不去捕魚或者不讓我的羊兒吃草,其他人也會這麼做,因此我沒有必須約束自己。」這種思考模式是合乎邏輯的——在下一個人來利用前自己搶先利用,不管最後是否造成公有地的毀滅,使每一個人都嘗到苦果(p. 490)。


說到企業與環境︰

大企業破壞環境,社會大眾必須付起最後的責任。這個說法可能會讓一些讀者失望、憤怒。我也提倡消費者為了企業的環保做法付費,把這方面的費用當成商品成本的一部分。有人或許會質疑,大企業不應該潔身自愛、遵守道德,畢竟做好環保而獲利最多的不是企業自己嗎?我必須言明,翻開人類歷史,在政治制度複雜的人類社會中,人們日常生活中碰到的大都不是家人,也不是親戚,因此社會必須制定法律,以確保大家遵守道德原則。道德原則只是誘發良善行為必要的第一步,但光有道德原則還不夠。


我認為社會大眾應該負起最後責任。我會做出這個結論,是因為大企業的確能在公眾壓力下成全別人、創造多贏的局面,而非只是讓人失望。我的用意不在於道德勸說,區分誰對誰錯、誰值得尊敬、誰自私自利,或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的結論是根據我過去的所見所聞而導出。如果社會大眾對大企業有所期待,要求他們改變做法,以實際行動褒善貶惡,大企業自然會從善如流。過去大眾態度的改變對企業的環保做法影響很大,我相信未來也將是如此(pp. 553-554)。


最後作者認為,雖然全球化會令崩壞牽一髮而動全身,但是資訊發達也令人類更容易從錯誤中學到教訓,所以作者對未來還是審慎地樂觀的那樣。

2011年8月8日 星期一

權力菁英

本日說的是米爾斯的《權力菁英》,還是先由定義開始︰

權力菁英由這樣的人組成——他們的地位使他們能夠超越普通人的普通環境;他們所處的位置使他們可以作出有嚴重後果的決定。他們是否作出決定,相對於下列的事件並不重要,即︰他們佔據著如此關鍵的位置,以致他們若未能行動或無法作出決定,本身就是比他們所作的決定更具影響的舉動。因為,他們指導著現代社會主要的等級制度和組織機構;他們統轄著大公司,操縱著國家機器並擁有各種特權,指揮著陸海空三軍,並且據守著社會結構的戰略要津。這裏現在聚合了一切有效手段,以獲取他們享有的權力、財富和聲望(pp. 1-2)。


談及上層的教育︰

作為挑選和培養新舊上層階級的地方,私人學校有整合的作用,它是一種使上層階級國家化的力量。世襲家族在道德和文化的精巧轉變中的重要性越是下降,私人學校的地位就越上升。學校——而不是上層階級家族——乃是改變上層社會階級的傳統,確立對新的財富和才幹的承認的最重要機構,它是上層階級一生經歷中的一個里程碑。在十五至二十所最高級的學校裏(不論它們在何處),人們見到了國家的上層社會階級的一個主要的組織中心。因為,在為青春期的年輕人設立的私立學校中,上層社會階級的宗教、家庭和教育諸任務已融合到一起,集中承擔了維持在這些階級中流行的標準的基本使命(p. 72)。


富豪的神話︰

參照個人品質解釋作為一個社會事實的富豪,往往是一種循環論證。例如,在一個對金錢頂禮膜拜的社會,對「能力」的測驗一般都認為是看你能否賺錢︰「既然你如此能幹,怎麼還沒有富起來?」由於能力的標尺是掙錢,能力的等次當然也就根據財富劃分,自然,富翁有最強的能力。但是,假如是這樣,「能力」就不可用來解說富翁;用財富的取得作為能力的一個標誌,然後把能力作為對富人的一個解釋,這只不過是對同一事實——富豪之存在——玩弄的兩種文字遊戲(pp. 122-123)。


關於公司的最高層︰

正如用「企業家」一詞指今日富豪的生涯所經常造成的誤解一樣,「官僚」一詞在形容上層公司行政人員的生涯方面也會帶來誤會。無論是行政首長的升遷,還是富豪的累積,就上層而言,總是與公司集團的「政治」世界不可分的。在私人公司層級內部和它們之間晉升,意味著你的上司看中了你、提拔你(行政上和財政方面),這裏不存在晉升過程中那種關於資格或資歷的任何嚴格的非人偽的規則。


在公司世界的較高層次上,人的生涯既非官僚或的,又不是企業家式的;他們屬於擁有巨大的美國財富,用它賺錢(包括投機冒險)的人,是處於有賺大錢機會的位置上的行政人員。財產所有者自己已不能重複范德比爾特一八八二年說過的話——「公眾是讓人憎惡的」,專業行政人員本身也不敢這麼說。但是,聯合在一起,作為一種公司集團勢力,他們卻可以為所欲為、放言無忌,雖然今天鑑於公關原因他們不會說這些話,此外,他們也無需贅言(p. 172)。


軍官的冒起︰

美國的「軍事主義」,是指軍人的更多的權力要求以及他們爭取地位的努力。為取得這種權力,他們必須不讓自己被視為僅僅是政治人物和有錢人支使的一種工具。他們必須不使自己被視為經濟的寄生蟲,並處於軍人所說的「骯髒的政客」的那些人的監管之下。相反地,他們的目標必須被視為國家的目標乃至榮耀;經濟必須充當他們的僕從;政治必須充當一種工具,用這種工具,軍人依國家機器、家庭和上帝的名義,在現代戰爭條件下管理國家(p. 286)。


政治圈外人取代了職業政治人物的地位︰

政治菁英在全國層次起步、脫離地方和州的官位;從未服務於全國性立法機構;擁有更長的任命生涯和較短的選舉生涯;在政治中花費的專業生涯時間比較短——這一切趨勢指出了立法機關的衰微,和當選官員在上層政治生涯中遭排斥。它們證明了政治的「官僚化」和最高級職業政治人物的式微,後者是通過選舉在政治層級中升遷,亦對選舉政治富有經驗。總之,它表明政治門外漢或圈外人的崛起。……這個行政當局是由政治門外漢組成的內部圈子,他們把持了行政當局下屬的關鍵行政位置;他們是公司富豪和高級將領,與當選的職業政黨政治人物結成一個不穩定的聯盟;這些職業政治人物主要是國會議員,其利益和聯盟分佈在全國各地各階層(p. 303)。


政治圈外人崛起與缺乏是文官制相關︰

不論行政人員還是政治人物,並不真正想要一個專業人員管理隊伍,因為這個隊伍將獨立於政黨方針之外,這些通過訓練並有熟練經驗的人員,是從事各種政策研判所需之各種技能的寶庫,這種隊伍對有責任感的政府的政治經濟意義不言而喻。


即便在州的層級(那裏或許能召募到真正的文官),並不存在足夠的聲望或金錢來吸引真正一流的人才。在更高等級中,受到召喚的是那些政治門外漢或圈外人,即官僚制之外的人。他們只是從事短期效勞,並非作為專業生涯,因此他們不具有與理想的文官相一致的中立性和品行。


美國在政治行政當局的不斷更選下,已不存在有足夠保障的文官生涯,不存在足夠持久的專業行政管理隊伍。不論職業的政黨政治人物或職業官僚現在都不佔據決策中心,佔領這種中心的是權力菁英中的政治董事會(pp. 312-313)。


提到「權力平衡」的理論︰

當談到「權力平衡」的存在時,它可能意味著沒有一種利益能夠把它的意志或想法強加於他人;或者任何一個利益可以創造出一種僵局;或者在時間進程中,先是一個利益、爾後又有一個利益相繼出現,不斷變換轉換;或者一切政策都是妥協的結果,沒有一個人能贏得他想得到的一切,但每人都有所獲。……利益衝突的目標不僅僅是既定的,它們也反映現有的預期和接受狀態。與此相應,說各種利益是「平衡的」,意味著把現狀高估為令人滿意的或不錯的;期望甚高的平衡理想常常是貌似為對事實的描述。


「權力平衡」意味著權力均等,權力均等似乎完全是公平和讓人驕傲的,但事實上,一個人所榮耀的平衡常常是另一個人的不公平的不平衡。佔優勢的集團當然傾向於隨時宣佈存在恰當的權力平衡和真正的利益和諧,因為他們寧願他們的統治永不間斷和平安無事。大企業家指責小工會領袖是「擾亂和平的分子」、是勞資合作之普遍利益的顛覆者。所以,有特權的國家以國際主義的名義譴責較弱小的國家,用道德觀念捍衛靠強力取得的東西;它們對優勢地位或這以後的均等地位開出他們的價碼,指望僅僅靠強力改變現狀(p. 325)。


權力菁英社會的底層是大眾社會︰

談到公眾(public),像人們對這一概念的理解的那樣,它意味︰(1)實際生活中人民能表達見解;(2)公眾傳播媒介的組織,使得可能存在直接的和有效的機會去頂撞公眾表達的任何看法;(3)這種討論顯示的見解可以找到有效的宣洩管道,(如果必要的話)甚至冒犯佔上風的權威體系;(4)權威機構不對公眾滲透,公眾的運作是自主自立的。一旦這些條件具備,我們就有了公眾社群的有效模式,它適用於古典民主理論的假定。


談到另一極端——大眾(mass),意味著︰(1)接受看法的人比表達看法的人多得多;公眾社群變成了個人的一種抽象集合,個人僅從大眾傳媒那裏得到對事物的印象。(2)佔支配地位的資訊方式使大眾很難或不可能冒犯某些觀點或使這種冒犯有任何效果。(3)看法的實現過程受到權威的控制,後者組織著和操縱著行動的過程。(4)大眾不具有機構那種權威,相反地,權威機構滲透和支配著大眾,降低後者在觀點形成中通過討論可能產生的任何自主性。


憑藉佔主導地位的資訊模式,也許很容易區分公眾和大眾︰在公眾社群,討論方式是主導性的傳播方式,媒體(如果存在的話)僅僅擴大和激發討論,把原初公眾與討論結合起來。而在大眾社會,佔支配地位的傳播方式是正式媒體,公眾變成了僅僅是媒體市場。它們已表明了不同傳媒的內容(pp. 388-389)。


作者以「有組織的不負責任」總結上層圈子的特點︰

上層圈子的人不是人民代表;他們的高位不是道德完善的結果,他們的寓言般的成功則與值得讚美的才能無關。掌權者是由權力手段、財富來源、名人機制所挑選和塑造的。他們不是與知識和情感世界有聯繫的那種文官制所培養的人。他們不是由認真負責的全國性政黨所造就的人——這種政黨會公開而清楚地討論這個國家目前如此愚笨處理的那些問題。他們不是靠自發性社團組織的多元化責任制衡的人——那種社團組織把公眾與決策層聯繫起來。他們指揮著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巨大權力,在美國的有組織的不負責任的體制內獲得了成功(p. 450)。


本書的討論範圍是一九五零年代的美國,務必注意不應不加思考將其論點放到不同場景。 當然,認為本書完全與其他時代與地方無關,也是不認真的。

2011年8月2日 星期二

極權主義的起源

本日說的是漢娜‧鄂蘭的《極權主義的起源》。

第一部是「反猶主義」︰

當猶太人同樣地喪失了他們在公共事務中的作用和影響,除了財產之外一無所有時,反猶主義就到達了頂峰(p. 46)。


即使剝削和壓逼都仍能使社會運轉,並能建立某種秩序。唯有那種無權但是有錢,或者高高在上而提不出政策的人,才使人感到是寄生的、無用的、反叛的,因為上述情形割斷了人與人之間的一切聯繫;高高在上而沒有政策甚至也不意味著剝削者對被剝削者最小的關心(p. 47)。


從歷史來看,十七與十八世紀君王專政時個別猶太人會為君主提供金融服務,但這對整體猶太人影響不大;到了法國大革命後民族國家成立,出現較大的猶太富裕階級以滿足新成立民族國家的資本與信貸需求;十九世紀末帝國主義興起,猶太商人讓位於帝國主義商人,對國家商業已不那麼重要;在一戰前幾十年,民族國家解體,非國家而沒有權力的猶太人就成了仇恨的對象。

政治上的反猶主義,卻因為民族平等而成為社會歧視猶太人的導火線︰

猶太人在政治上的無知,使他們能適應其特殊角色、紮根於國家的商業圈、對人民有偏見和對權威趨炎附勢,能對反猶主義的政治危險視而不見,對一切形式的社會歧視則過於敏感。當政治爭端和純粹反感同時發生時,很難看清兩者之間的關鍵區別。然而,問題在於它們恰恰產生於解放猶太人中的對立面向︰由於猶太人是一個隔絕的群體而產生政治上的反猶主義,而社會歧視則產生於猶太人與其他一切民族之間日益增長的平等(p. 111)。


普通猶太人的社會命運是由他們永遠缺乏決定造成的。社會當然不會強逼他們作決定,因為正是情勢與性格的模稜兩可使社會和猶太人的關係引人注目,大多數同化了的猶太人因此生活在恩寵與不幸前景難明之中,而且明確地知道,成功與失敗都糾結於他們是猶太人這一事實。對他們而言,猶太人問題永遠地失去了一切政治意義;但是它給他們的私人生活帶來陰影,專橫地籠罩著他們一切個人決定。「在街上是男人,在家裏是猶太人」這句格言從痛苦的角度來理解︰當猶太人試圖用內在經驗和私人情感的手段來解決政治問題時,政治問題被歪曲到皈依問題;私人生活被毒化到非人性的地步——例如在通婚問題上——具有公開意義而未解決的問題使本應由感情無法言喻的法則、而不是由深思熟慮的政策來統治的私人生存背上沈重的負擔(p. 124)。


在社會歧視猶太人的過程中,有一群人的作用十分顯著,那就是暴民(mob)︰

暴民首先是這樣一種群體,代表了各個階級的多餘人物。這一點容易使人錯將暴民看作民眾,而民眾(people)也是包含了社會各個階層。在一切偉大的革命中,民眾為尋找真正的代表而戰鬥,暴民卻總是叫喊要尋找「強人」、「偉大領袖」。因為暴民憎恨將他們排斥在外的社會,以及他們並未占領代表席位的國會。所以近代暴民領袖們利用公民投票來取得輝煌成果,公民投票是依靠暴民的政治家的舊觀念(p. 173)。


上層階級深知,暴民是同他們互為一體的。甚至還有一名猶太歷史學家,雖然他親眼所見使他預感到,一旦暴民統治了街道,猶太人就不會安全,但他仍然在私下裏欽佩地稱讚說是「偉大的集體運動」。這只能表明,大多數猶太人在社會中紮根有多深,而這個社會正要消滅他們(p. 174)。


第二部是「帝國主義」︰

帝國主義的中心政治觀念就是將擴張當作永久的最高政治目標。由於它所意指的既不是暫時掠奪,也不是較長時間的征服後的同化,所以它在政治思想和行動的漫長歷史上是一個全新的概念。這種令人驚奇的獨創性——說它令人驚奇,是因為在政治學中全新的概念很少見——的原因很簡單,它實際上根本不是政治概念,而是從商業考慮的範圍裏產生的,其中所說的擴張意味著工業生產和經濟業務的永久性拓展,這是十九世紀的特點(pp. 205-206)。


帝國主義者們實際上想要的是,不需建立一種政體而能擴張政治權力。帝國主義的擴張以經濟危機作為奇特的開始方式,資本主義過剩和「剩餘」資金(係過分儲存的結果)造成本國範圍內無法再找到有效投資場所。權力投資有史以來第一次不能為金融投資鋪平道路,而是權力輸出卑順地跟在資本輸出的後面,因為在遙遠國家的投資威脅著將社會的大部分階層轉變為賭徒,將整個資本主義經濟從生產制度轉變為金融投機制度,用佣金利潤代替生產利潤(pp. 213-214)。


但是帝國主義擴張與民族國家的原則不符︰

同經濟結構相比,政治結構不能無限擴張,因為它的基礎不是無限的人類生產力。在一切政府形式和組織中,民族國家最不能適應無限增長,因為民族國家建立在真誠的共識,但它並不可能無限增長,而且只有在很少的情況下,才能很困難地獲得被征服民族的真正擁護。沒有一個民族國家可以自認良心清白地企圖去征服外國民族,因為這種良心只產生於征服者民族的一種信念,認為征服是將一種優等的法律強加給野蠻人。然而,這個民族相信它的法律來自一種獨特的民族素質,其他民族不具備這種素質,它的界域之外也不存在這種素質(p. 207)。


帝國主義實際上是資產階級政治的開端,私人利益成為公共政策的原則,國家成為不斷累積財富的機器︰

在帝國主義的時代,商人變成了政治人,並被承認為政治家;而政治家只有使用成功的商人的語言和「從全世界角度來思考」時,才會受到認真注意;這時,私人的實踐和手段才逐漸轉變為執行公共事務的規則和原則。關於這一重新評價的過程,有一個很有意義的事實開始發生於十九世紀末,至今仍然生效,即資產階級信念先應用於外交事務,然後慢慢地擴展到國內政治。因此,這種國家很難意識到,在私人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不顧一切的做法,而公共社會一向必須針對此來保護自己及其公民個人,這正在上升為公開認定的政治原則(p. 217)。


計劃使財富自動連續增長到超過一切人的需要和消費的可能性,以超越人類生活的侷限,個人財產於是變成了公共事務,從純粹私人生活範圍中脫離出去。私人利益本身的性質是暫時性,受到人的自然生活範圍的限制,現在卻能逃進公共事務的範圍,從中借得無限長的時間,這是繼續累積財產所需要的(p. 225)。


共和國的基礎是其所有個體成員積聚及被壟斷的權力,它必然使每一個人都毫無權力,剝奪他的天然能力與人類能力。使他降格為權力積聚機器中齒輪上的嵌齒,用關於這架機器的最終命運的崇高思想來自我安慰,而這架機器本身的構造方式使它能單憑自身內在法則就會吞噬整個地球(p. 226)。


帝國主義的一大特色是資本家與暴民結合,也就是經濟上多餘的錢與多餘的人結合,到別的地方擴張。在海外帝國主義這種結合令種族主義與官僚政治出現,而大陸帝國主義,由於所有結果都留在歐洲,促成了部族民族主義,以泛—運動為代表︰

在帝國主義的最初幾十年裏,發現了兩種實施政治組織和統治外國民族的新手段。其一是以種族為政體的原則,其二是以官僚政治為海外統治的原則。倘若不以種族代替民族,爭奪非洲和投資狂熱很可能停留在毫無目的的淘金熱中「死神與貿易共舞」的狀態。若不以官僚政治代替政府,不列巔的印度屬地很可能落入「在印度的法律破壞者」手中,造成無法無天狀態,而不會改變整個時代的政治氣候(p. 285)。


部族民族主義恰恰是對宗教的扭曲,它讓上帝選一個民族而且選的正是它自己那個民族;僅僅由於這個古老的神話,以及從古代生存下來的唯一民族,深深地紮根於西方文明中,才使現代暴民的領袖能言善辯地、厚顏無恥地將上帝拉進各民族之間小小的衝突之中,要上帝作出這位領袖早已愉快地控制了的選擇。種族主義者對猶太人的仇恨產生於一種迷信的理解,認為實際上很可能是猶太人,而不是他們自己,才是上帝的選民,猶太人的成功是神助天佑。有一種虛弱的精神因素在厭惡一個民族,害怕這個民族會得到一種理性無法理解的保障,使它最終崛起,成為世界歷史中最後的勝利者(p. 352)。


作者也從政治體制上探討為甚麼歐洲大陸出現的泛—運動沒有在英國出現︰

英國的兩黨制和大陸的多黨制之間的表面差異背後,存在著一種關於政黨在政體內作用的根本差異,它對於政黨對權力私態度和公民灰國家中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在兩黨制中,一黨總是代表政府,事實上統治著國家,因此,執政黨暫時地與國家合一。國家是國家統一的永恆保證,只表現為國王的永久在位……。由於計劃與組織的兩黨是輪流執政的,所以政府一切部門的計劃與組織也跟隨輪流執政制度。由於每一黨的執政時間有限,反對黨也參與控制,它的效用也因為它是明日的統治者而得到加強。事實上,保證整體的完整性、反對一黨獨裁的作用,是反對黨的制衡,而不是因為國王的象徵地位。這種制度的明顯優點是,政府與國家之間沒有根本區別;權力與國家掌握在組織政黨的公民手中;政黨代表今日與明日的權力與國家;因此,權力與國家似乎超越人類範圍,是獨立於公民意志與行動之外的形而上的實體,也不會使人對之過於崇拜(p. 361)。


大陸政黨制度假設每一黨都有意識地界定自身為整體中的一個部分,反過來又由超越各政黨的國家來代表它。因此,一黨統治只能意味著一個部分對其餘各部分的專制控制。由政黨領袖之間的聯盟來組成的政府永遠只能是政黨政府,明顯不同於超越它們之上的國家。這種制度的微小缺點之一是,內閣成員不能由競選來選出,因為黨派代表太多,大臣們必定根據政黨聯盟而選出來;另一方面,英國的制度允許從一黨大批成員中選出最優秀的人才。但是,一個重要的事實是,多黨制從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或任何一個黨員負有全面的責任,結果自然使由政黨聯盟組成的政府從不感到負有全面的責任。即使發生了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一黨以絕對多數主宰了議會,結果造成一黨統治,結局只能是要麼獨裁統治,因為制度並未準備接受這種政府,要麼仍然是真正的民主領導制,卻於心不安,習慣於認為自己只代表整體中的一個部分,自然害怕使用它的權力。


……由於在兩黨制中,一個政黨如果不能贏得足夠的力量來取得權力,它就不能生存,因此無須在理論上作論證,沒有發展出意識形態;而大陸政黨為之鬥爭的狂熱,並非產生於利益衝突,而是產生於對立的意識形態,這在英國完全不存在(pp. 361-362)。


因為人權問題與民族問題糾纏不清,民族國家內的無國藉者成了無權利者︰

無權利帶來的災難,並非被剝奪生命、自由、追求幸福、或者在法律面前平等、言論自由——這些都是設想來解決社群內部問題的公式——而是不再屬於任何一個社群。他們的困境並非在法律面前不平等,而是對他們不存在任何法律;不是他們受壓逼,而是甚至沒有人想壓逼他們。只有在一個相當長時期的最後階段,他們的生存權才受到威脅;只有當他們仍然完全屬於「多餘者」,誰也不「承認」他們,他們的生命才處於危險之中。連納粹開始對猶太人實施種族滅絕政策時,首先也是剝奪他們的一切合法身分(二等公民身分),將他們驅趕到指定居住區,關進集中營,切斷他們與生活世界的聯繫;在納粹啟用毒氣室之前,曾經仔細地作過試驗,並且滿意地發現沒有一個國家會承認這些受害者。問題的關鍵在於,完全無權利的狀態在生存權受到挑戰之前就已經產生了(p. 417)。


第三部是「極權主義」︰

極權主義運動在群眾中的成功,意味著對一般民主統治的國家,尤其是歐洲民族國家和政黨制度,兩種幻想的終結。第一種是大多人積極參與政府,每一個個人都同情自己的或別人的政黨。事實上相反,運動顯示出政治上中立和無動於衷的群眾很容易成為一個民主統治國家裏的多數,因此民主可以根據少數人積極地承認的規劃來發揮功能。被極權主義運動炸得粉碎的第二種民主幻想是,這些對政治漠不關心的群眾無關緊要,他們是真正中立的,無非是構成了國家政治生活中沒有意見的背景。別的公共輿論喉舌向來都不能顯示的東西,即民主政府有賴於人民的默認和無動於衷的容忍,就像依賴國家中清晰表達意見的機構和組織一樣,現在卻由極權主義運動來顯現。所以,當極權主義運動用它們對代議制政府的蔑視來侵犯議會時,它們顯得有些矛盾︰事實上,它們成功地使一般民眾相信,議會中的多數是虛假的,並不必然符合國家的現實,由此破壞了政府的自尊和信心——它本來也只相信大多數人的統治,而不相信憲法(pp. 445-446)。


極權主義運動成員的心理基礎是,孤立的個人,除了運動外沒有其他社會聯繫。這樣運動的成果才能對運動完全忠誠。極權主義運動的特色是不斷處於運動狀態,根本沒有特定的政治目標,因此成員要完全忠誠,才不會對此產生疑問。

極權主義運動也造成暴民與菁英暫時結合,極權主義領袖自己帶有早期暴民領袖的特色,而知識分子,則因為對社會失望轉而支持極權主義運動︰

人道主義和自由主義的代言人們在痛苦的失望中、在對時代的一般經驗的陌生感中,通常忽視的是一種氛圍,其中一切傳統的價值與定則都化為烏有…… 從某種意義上說,使它更容易接受明顯荒誕的定則,而不易接受變成虔誠的陳腔濫調所表達的舊日真理,這恰恰是因為無法期待任何人認真地對待荒誕現象。粗俗而玩世不恭地拋棄體面的標準和已被接受的理論、坦率地承認最壞的標準,以及無視一切的態度,都很容易被誤認為勇氣或是新的生活方式(p. 467)。


群眾則因為逃避現實的願望而樂意相信極權主義的虛構︰

群眾反對「現實主義」、常識,以及「世界的表面真實」,原因是他們的分子化,他們失去社會地位,隨之失去整個社群關係,而常識本來只有在它的範圍內才能產生意義。他們在精神上和社會上無家可歸的情況下,就無法以一定的尺度來深刻洞悉任意性與計劃性、偶然性與必然性之間相互依存的關係。極權主義宣傳只有在常識失效的地方才能大量地侮辱常識。或者面對混亂的發展和完全任意性的衰落,或者服從於最嚴格的、異想天開的意識形態虛構的一致性,群眾可能永遠只會選擇後者,隨時以犧牲個人來作為代價——這並不因為他們愚蠢或邪惡,而是因為在總體的災難中,這種逃避至少給予他們一種最低限度的自尊(p. 497)。


極權主義運動的組織是層次分明的,外圍的是同情運動者,往核心走分別是前鋒組織、菁英組織與領袖,外圍的組織像牆將核心組織與外部世界隔開,提供一種外部世界正常狀態的樣子,核心組織決定運動方向,領袖則是運動的發動機。這種組織方式一方面可以向外部世界掩飾極權主義運動的危險,另一方面組織方式又可以無限複製,加入新的層級,以維持運動的動力。極權主義運動組織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建立的秘密會社」,儘管有秘密會社的結構,卻沒有保守秘密的需要。

到極權主義執政,成為極權主義國家,統治方式又有所改變︰

領袖原則在極權主義國家裏不再像在極權主義運動中那樣確立一種層級…… 極權主義統治的目的是廢除自由,甚至是消滅一般人類天性,無論多麼殘暴也要限制自由。技術上而言,極權主義制度中這種缺乏任何權威和層級制度的事實,顯示在最高權力(領袖)和被統治者之間沒有任何可靠的中間層次,各自接受規定的權力和服從的角色。領袖的意志可以隨時隨地體現,他自己不受縛於任何層級,甚至是確定自身的那個層級(p. 558)。


而「光天化日之下建立的秘密會社」,也會由真正的秘密會社取代,即秘密警察︰

極權主義政權的秘密會社就是秘密警察;在極權主義國家裏唯一嚴守的秘密,唯一秘傳的知識,就是警察的行動和集中營裏的情況。當然,廣大居民和黨員具體地知道所有的一般事實——集中營的確存在、人們失蹤、無辜者遭逮捕;同時,極權主義國家裏的每一個人也都知道,談論這些「秘密」就是最大的罪行。由於人對別人的了解總是依靠證實和理解,這是人所共知的,但是各人自守秘密,這種從不溝通的信息失去了它的現實性質,似乎只有純粹的夢魘性質。只有那些掌握嚴格傳遞的訊息……的人,才處於相互溝通的地位…… 為了嚴守這種秘密,他們就被編成一個秘密組織(p. 584)。


集中營,則是極權主義政府全面統治的實驗室︰

極權統治努力組織無限多元和無限區別的人,似乎將全人類只看作是一個人,只有每一個個人的各種反應可以降低到一種絕對不變的一致,使每一組反應能夠與另一組反應隨意互換,才能使極權統治成為可能。問題是要編造某種並不存在的事物,亦即人的種類,像其他動物的種類一樣,其唯一的「自由」包含在「保存物種」之中。極權主義統治嘗試透過菁英組織的意識形態灌輸和集中營裏的絕對恐怖來達到這個目的;菁英組織無情地從事暴行,本身就是意識形態灌輸的實踐應用——菁英組織必須在這個試驗場證明自身——而集中營相應的目標也設定為完成對意識形態的「理論」證明(p. 587)。


集中營其中一種手法,就是摧毀人的道德人格︰

通過創一些條件——在這些條件下不再有足夠的良心,也已完全不可能行善——極權政體的罪行中所有的人有意識地組織的共謀延伸到了受害者,因此造成了真正的極權。黨衛軍將集中營的囚徒——刑事犯、政治犯、猶太人——牽涉進他們的罪行,使他們對很大一部分的管理負責,使他們面對毫無希望解決的難題,或者送他們的朋友去死,或者幫助謀殺陌生人,在任何事情中都逼迫他們像殺人者一樣行事。問題在於,不僅對有罪的人的仇恨被扭轉了(仇恨「頭目」比仇恨黨衛軍更甚),而且逼害者和被逼害者、殺人者和受害者之間的界限也常常變得模糊不清(p. 601)。


極權主義政府的意識形態,傾向於不解釋「是甚麼」而是「變成甚麼」,將思想變得獨立於經驗,並以意識形態將事實組織到一種絕對邏輯中,以此邏輯推論一切事物︰

極權主義統治者用來將他們各自的意識形態轉變為武器的手法….. 欺人耳目而不顯眼︰他們極其認真地採用這些手法,將它們奉為自己的最高天才…… 著手驅使意識形態含意進入邏輯上連貫一致的極端…… 這種嚴格的邏輯性作為行動的指導,滲透到極權主義運動和極權主義政府的整個結構(p. 649)。


作者也提出警告,即使在非極權主義國家內,極權主義的因子其實沒有消失︰

如今人口到處在增長,無家可歸的現象也到處在增長,如果我們繼續根據功利主義來思考世界,那麼,人民群眾仍然會變成多餘者。在每一個地方,政治事件、社會事件、經濟事件正在悄悄地和使人變成多餘物的極權主義工具共謀。群眾的功利主義常識能明白暗藏的誘惑,在大多數國家裏,大眾仍然十分恐懼死亡。納粹和布爾什維克可以確信,他們的殺人工廠顯示了能夠迅速解決人口過剩問題,清除從經濟上來看是多餘的、在社會上是無根的人類群眾,這既是一種吸引,也是一種警告。在極權主義政權垮台之後,極權主義的方案仍能存在,它以一種具有強烈誘惑的形式,將會在可能的時候,以對人有利,並且能夠解除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悲苦的姿態出現(p. 608)。


或許這就是為甚麼人權不能只是民族權利,而應該是普世權利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