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7日 星期四

非學校化社會

這次說的是Ivan Illich的《非學校化社會》,內容包括由對學校的批評到批判現代性,由教育改革到社會改革。

作者提到「學校化社會」,指的是一種對制度廣泛依賴的心態,導致個人的行動能力受到限制,由此產生了諸如「現代化貧困」的現象︰

窮人在社會中總是處於無能為力的地位。人們對制度性關懷的不斷依賴,又給無依無靠的窮人增添了新的問題,即︰心理上的無能以及無力獨自維生。……現代化貧困把人對於環境的無能為力與個人潛能的殆損合為一體(p. 8)。


大部分拉丁美洲國家正處於經營發展與競爭性消費的起跑線上,並因此開始走向現代化貧困。即是說,這些國家的老百姓一方面仍然生活於貧困之中,另一方面則已開始嚮往富裕生活。……在這些國家中,大多數人中了學校的圈套,即是說,學校教育之結果,使得他們在比自己受到更好的學校教育的人面前感到自卑。他們對於學校的功德盲信無疑,這使他們有可能遭受雙重剝奪,即︰一方面,愈來愈多公共資金被用之於少數人的教育,另一方面,許多人只得接受愈來愈多的社會控制(p. 12)。


作者認為學校令窮人失去控制自己學習的勇氣與能力,因為學校壟斷了教育機會,令從社會其他生活中學習的機會消失;而平等教育在經濟上已經不可能,因為高等教育的花費極高,令只有少數人可以參與,形成社會兩極分化,高等教育費用高昂與學校系統的存在邏輯很有關係︰

一個成功的學校系統將會驅使家長與學生不斷企求接受更高階段的學校教育,以獲取更大的價值,這樣,更高的學級便為家長與學生所需並變得供不應求,如此,更高階段學校教育的費用便會不成比例地急劇增加(p. 16)。


學校的隱性課程也包含了各種神話,「起著一種儀式的作用,這種儀式將他們導入一個以成長為取向的消費社會(p. 47)」︰

無論在哪個國家,學校教育之隱性課程都誘引人們相信這樣一個神話,即︰以科學為指導的科層體制是高效率的、樂於助人的;無論在哪個國家,這種隱性課程都向學生灌輸著這樣一個神話,即︰生產的發展將帶來生活的改善;無論在哪個國家,這種隱性課程都助長諸人們形成放棄自身努力、一味依賴他人服務的習慣,助長著異化的生產活動,助長著人們對制度性依賴的遷就以及對制度性分等歸類的認可。無論教師如何努力防範,也不管學校受何種意識形態支配,隱性課程的上述影響都依然存在(p. 105)。


而作者也提出了自己的教育觀︰

一個好的教育系統應具有三個宗旨︰第一,向所有希望學習的人提供其一生中任何時候皆可利用的資源;第二,使所有希望與他人分享自己的知識的人都能找到想從他們那裏學到這些知識的人;第三,向所有希望向公眾提出問題的人提供相應的機會(p. 107)。


由此,作者提議進行下列的教育改革︰

1. 打破現今個人與制度對於物品的教育價值的控制,開放利用物品的機會。
2. 保證傳授或實際運用所需技能的自由,開放分享技能的機會。
3. 將召集與主辦會議的權限——這種權限現在正日益為那些聲稱代表公眾利益的各種制度所壟斷——交還給個人,使國民的批判精神與創造精神迸發出來。
4. 向個人提供汲取伙伴經驗與自己選擇教師、引導者、輔導者或診治者的機會,將個人從被逼依賴現存專門職業提供的各種服務的束縛下解放出來。社會的非學校化必然會使作為現今國際秩序與民族安定之基石的經濟、教育及政治等領域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pp. 141-142)。


最後作者表達了對未來社會的願景,即由對制度的期待中走出來,回到希望︰

所謂希望,從其積極意義來說,乃意味著篤信自然的善性;而我這裏所說的期待,則意味著依賴人所籌劃與控制的結果。希望乃是要求某人給予我們所盼之物,期待則是從可預見的過程中尋求滿足,這一過程將產生出我們有權要求得到的東西(pp. 145-146)。


我們需要為視希望重於期待者正名,需要為愛人甚於愛物者正名(p. 158)。


本書成於1971年,有許多預言在今天已經有類似現象,包括高等教育膨脹與其成本不成比例上升、「伙伴配對」隨著互聯網出現漸趨增加、個人可以選擇的「導師」也更多了(雖然,這不如說是教育商業化的結果)。不過,作者預測教育者權力可能凌駕學校、學校因低效而消失、文憑無用等等則不太符合現況,或許,文憑制雖然在學習與教育上效率甚低,但在管理方便與經濟需求來看,也可以是一種「高效」吧。對,教育失去學習的重心,但只要學校制度能依附在別的社會制度上就能持續了,並不必然因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