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7日 星期日

帝國煉金術

看完了《帝國煉金術》,主題是東南亞民族主義與政治認同。作者將亞洲民族主義分為四類︰以擁有強大認同意識的族裔為中心、以過去存在的國家與君主建立共同意識、反帝國民族主義,以及認為國家受屈辱的「國恥恨」(Outrage at state humiliation)。

東南亞的特點在於,特別是高地與島嶼地區,不適合密集農耕與中央官僚體系發展。部份因為二十世紀老牌國家主義不多,東南亞反帝國主義較為盛行。革命派為舊帝國地圖劃分新的神聖性,原本多族裔帝國認同轉變為新共同體,為國家革命神話提供原動力。獨立之後,舊帝國繼承者或將國家神聖化以鎮壓挑戰,或延續帝國式的傳承。

印刷術對東南亞認同形塑的影響較晚,語言聚落未有因為印刷媒體出現而同質化。伊斯蘭與非伊斯蘭認同在印尼與馬來西亞仍然存在。歐洲國家在東南亞劃分的疆界,到二十世紀成為學校教育一部份,變成地圖上的固定現實與新國家主義標誌。二十世紀初的人口普查受社會達爾文主義影響,注重種族分類,加強各種過往可能比較不重要的身份標記。歐洲當局為方便治理,在東南亞引入規範的姓名,影響當地家族政治發展。

東南亞社會與歐洲殖民者的互動可分為四類︰擴大單一族裔核心,如緬甸、越南與暹羅;保護脆弱的王權,如馬來亞、高棉與寮國;從貿易帝國到革命團結,如菲律賓與印尼;將無國家人民族裔化,如南蘇門答臘的「自由人」。

在東南亞,華人自十六世紀起就有以族裔群體生活的整體印象。明朝海禁與禁止回鄉令解除後,東南亞各地貿易城陸續建立永久華埠,有自己的儀式、貨幣與生計。歐洲人到來東南亞後,依賴華人企業家管理經濟,後者成為「不可或缺的局外人」,引起當地居民敵視。十八世紀中葉清朝放鬆國際貿易限制,大量華人前往東南亞中部。新加坡開埠後成為東南亞華人通信的中心。

土生華人與混血華人在十九世紀以混合語為母語。菲律賓的混血華人與本地人共享宗教與語言,在反帝國運動中被納入為菲律賓人一部份。印尼土生華人原本也有可能成為第一批「印尼人」,但印尼民族認同發展比中國民族主義熱潮晚,1890-1930年移入的華人大量增加,加上華人不同的教育系統,都令印尼土生華人無法重現菲律賓的情況。

在馬來西亞與新加坡,最早來自福建的土生華人,與1840年以來湧入的潮州移民無法整合,海外華人民族主義將混合語華人納入中華民族主義之中,令土生華人子女面對學習中文壓力,加上馬來西亞獨立的中文教育系統,以及新加坡單一英文教學學校系統,都阻礙多元公民民族主義發展。

東南亞各國獨立加劇有關經濟議題的衝突。菲律賓在1950年代打擊華人中沒有公民身份的人。1950-59年,印尼政府為爭取民意支持,限制華商取得商業執照與外匯。蘇哈托上台後保護華人以換取利益,在他失勢後1998年5月印尼發生排華暴動。

馬來西亞經歷當地華人分裂與共產黨武裝叛亂,獨立後採取聯邦制,馬來族裔主義佔據核心舞台。1969年,排除新加坡後的馬來西亞第一次選舉,馬來人擔心華人政黨取勝,在5月引發反對華人的暴亂。後來馬來西亞政府推出「新經濟政策」偏坦馬來人,引起永久種族分裂的社會預期,長遠削弱華人在馬來西亞體制內的權益與議價能力。

「馬來」(Melayu)一詞在十六世紀指與麻六甲相關的官員、語言風格與習俗,後來則發展為形容馬來語伊斯蘭認同,與爪哇、爪夷有互通之處。到1780年代左右,荷蘭逐漸以馬來形容商業僑民、漁民與農民人口,馬來慢慢帶有一種本質化意義。英國人萊佛士出版的《馬來史話》以東方主義與種族分類理念,將各族群複雜的歷史簡化為馬來(Malay)一個種族。

進入二十世紀,馬來亞(Malaya)演變為意指英國管理的半島南部,英國以保護「馬來種族」為由實施殖民統治。1901年馬來亞人口普查將「種族」分為馬來人、華人與印度人三類,造成種族區隔與影響馬來的想像。在1931年人口普查,殖民當局以「馬來西亞人」(Malaysian)泛指所有馬來半島與群島土著民族,馬來人(Malay)則只限於英屬馬來亞的馬來西亞人,即使是當地出生的非「馬來人」孩子,也不屬於馬來西亞人。

1930年代,「馬來民族」成為馬來新興知識青年政治熱情的根本。馬來族裔主義認為馬來有自己的族裔根源、世系、語言與邊界。1945年後,英國逼於情勢支持馬來亞聯邦,以馬來人這個核心族裔為中心,承認馬來人在教育與政府公職的特權。馬來西亞獨立後,核心族裔概念與中立公民概念對立,引致新加坡被趕出馬來西亞。1981-2003年在位的馬來西亞首相馬哈地主張,馬來人是首先在此建立國家的「天命民族」,藉此為族裔主義辯護。

在荷屬東印度城市,對馬來語混血人口來說,馬來語是通用語,與族裔沒有關係。伊斯蘭是共同認同的關鍵標記,但這種宗教忠誠本身不是民族主義。直至1920年代,唯一能描述殖民地認同的標籤是「印地人」(Indier)。留學荷蘭的荷屬東印度學生採用代表馬來—玻里尼西亞語系的「印度尼西亞」,作為一種具有全面包容性的新認同標籤。1928年,學生團體宣言「一個祖國︰印度尼西亞;一個民族,印度尼西亞民族;一個語言,印度尼西亞語」,計劃建立沒有核心族裔,但擁有固定疆界的國家。

北蘇門答臘亞齊蘇丹國數世紀維持自身獨立,直至二十世紀前期被荷蘭武力征服,當地「國恥恨」型民族主義情緒強烈。1945年10月,全亞齊烏里瑪聯合會(PUSA)為對抗當地領主階層烏勒巴朗,支持新的印尼共和國,強調亞齊抵抗外國鬥爭史是新印尼民族史一部份。印尼獨立後,統治亞齊的是不熟悉西方事務的菁英,他們在文化上與雅加達權貴疏遠。

1951年1月,亞齊被併入印尼省級結構,同情PUSA的官員被受過西方教育者取代。1953年9月,PUSA宣佈亞齊加入叛亂的印尼伊斯蘭國。雅加達出兵猛烈反擊,亞齊叛擊走入游擊戰,亞齊獨立運動逐漸走向分裂。1976年,PUSA新任主席宣佈亞齊獨立,派青年到利比亞接受游擊隊訓練。1989年,印尼宣佈亞齊為軍事作業區,血腥鎮壓亞齊,軍方暴力鎮壓一直維持至1998年蘇哈托下台。

1998年印尼民主化後,亞齊獨立運動看似蓄勢待發,但印尼軍隊繼續暴力鎮壓。2003年5月,印尼大規模調動軍警佔領亞齊,逮捕所有獨立運動談判代表。2004年12月26日,亞齊受到毀滅性地震與海嘯打擊。在印尼總統尤多約諾得到民意支持下,印尼政府與亞齊獨立運動在2005年7月達成和平協議。協議給予亞齊國防、外交、金融財政、司法與宗教自由以外一切公共事務權限,享有70%石油、天然氣與其他天然資源營收。獨立運動成員獲准組成專屬亞齊的政黨。亞齊的族裔主義就此與印尼國家主義達成妥協。

蘇門答臘高地居民被沿海居民稱為巴塔克,在1800年以前巴塔克人一直抗拒沿海穆斯林國家。南巴塔克居民在十九世紀初伊斯蘭教擴張中皈依,開始排斥巴塔克一詞,遠離北方非伊斯蘭居民。十九世紀後期,德國基督教會傳教士發行巴塔克語新教聖經,成功向巴塔克高地的多峇傳教。多峇湖北部的卡洛與西馬隆貢與蘇門答臘東岸接觸較密切,由荷蘭傳教士納入傳教範圍,形成各有自己一套文字的族裔教會。

1920年代,高地居民移居城市人數足以形成一定影響力,巴達維亞與棉蘭開始有巴塔克教會,巴塔克俱樂部、報紙、足球會、刊物與小說陸續出現。1930年荷屬東印度人口普查中,巴塔克被視為一個族群,即使已移居在外者仍列為巴塔克人。普查中巴塔克次族群包括昂科拉、卡洛、帕丹格拉瓦、多峇、帝汶(西馬隆貢)與帕帕(戴利),但不包括南巴塔克穆斯林曼代靈人。人口普查分類令外地人相信七個次族群是科學劃分的族裔,荷蘭與後來日本、印尼當局為便於行政管理,大致上相繼強調如此分類。

二戰後,穆斯林巴塔克支持以爪哇為核心的穆斯林政黨,基督徒巴塔克支持新教徒在爪哇建立的印尼基督教黨。革命期間,許多受過日本軍訓的多峇與卡洛巴塔克人加入印尼國民軍,參與鎮壓巴塔克地區軍閥。1956年,北蘇門答臘軍事指揮官宣佈與雅加達政府斷絕關係,其支持主幹大多來自多峇巴塔克官兵。叛軍撤入多峇腹地北塔巴努里數年,成立新政府,被蘇卡諾印尼軍隊調兵鎮壓。

1950年以後,多峇與卡洛巴塔克人大舉移居地市,尋找教育、公職與商業機會。多峇人移民教育程度不高,一般作小攤販或在城市打工為生。卡洛巴塔克人移民主要動力是教育,自1970年起卡洛孩子不斷移居大城市,盡可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到1990年代,多峇與卡洛年輕人開始設法在北蘇門答臘省以外的大學就讀,以更容易進入公職服務。

巴塔克人轉型為移民社群,認同現代印尼,但仍然積極重建自身族裔認同。多峇與卡洛人的族裔認同較難以語言、宗教與出生地為標籤,轉為強調以下六項主題︰族譜、習俗、與家鄉聯繫、服裝、音樂與舞蹈、建築。印尼民主化後,多峇與卡洛巴塔克人以一種「多層認同」的方式,在印尼形式涇渭分明的族裔。巴塔克人身為印尼少數基督徒,形成一種反抗的文化意識。但巴塔克人並不反對印尼認同本身,擁抱印尼民族主義。

馬來西亞沙巴的卡達山杜順在1963年民族國家建立之後,其政治化與族裔建構才逐漸出現。卡達山杜順是馬來族裔民族主義的局外人,因馬來西亞聯邦結構而被容許少數族裔參與政治。在二十世紀期間,卡達山杜順人面對他們是單一民族還是兩個民族,以及是否同化為較大「馬來」認同一部份的困境。

天主教學校以卡達山杜順方言教學,讓一小批受過教育的卡達山杜順精英在1950-60年代出現。這些精英大多數自認為卡達山人,但英國殖民政府稱他們的語言為杜順語。在1960年代,卡達山一詞總是與城市知識份子有關連,特別指西海岸賓南邦與帕帕地區居民,住在高地的蘭瑙居民並不樂意自己被稱為卡達山人。

1965年新加坡被逐出馬來西亞後,沙巴的卡達山鄉民統一組織受吉隆坡施壓,放棄擁有的政府職位。沙巴政府受吉隆坡支持,打壓卡達山杜順認同的標誌,推動族裔整合政策。1975年,吉隆坡政府為打擊不受控制的沙巴政權,爭取卡達山杜順基督徒支持,以停止伊斯蘭化政策為回報。卡達山杜順組織與政府的衝突改為聚焦於文化議題。1982年,卡達山杜順豐收節慶典遭州政府杯葛,但慶典大獲成功,為後來沙巴團結黨在選戰取勝奠定基礎。

1986年,沙巴團結黨政府就任,內陸地區擔心知識份子劫持「卡達山」認同,開始發表「杜順人」被都市卡達山人看不起的控訴。聯邦在1988年表示希望在馬來西亞學校教授卡達山文後,杜順組織展開保護杜順文的猛烈攻擊,舉辦自己的杜順豐收節。為表示團結,1989年,卡達山文化協會宣布改名為「卡達山杜順文化協會」。

1999年沙巴選舉中,吉隆坡警告假如「馬來民族統一機構」無法獲膀,將切斷對沙巴的資助。在這次與之後兩次州選舉中,馬來民族統一機構同樣獲勝。失去州政府領導權後,卡達山與杜順組織在文化上攜手合作,結合內陸與沿海方言,在小學推出卡達山杜順語教學。服裝、祖先文化與豐收節慶典成為卡達山杜順的經典文化象徵,卡達山杜順的族裔身份更為穩定,有望得以延續。

作者最後指,印尼人應用的多層認同中,印尼認同已成為既定元素。馬來西亞民族國家認同相對較不穩定,但進展同樣順利。對今天的印尼與馬來西亞而言,首要挑戰已不是族裔主義,而是新的全球化宗教。

2024年10月7日 星期一

女太監

看完了《女太監》,講述1970年左右主要是美國女性面對的問題。書中有些資訊已過時,例如當時的法律與女性組織資訊,但仍有許多參考之處,例如女性現在還會遭遇的困境,近年美國墮胎權又再倒退,家庭與工作始終沒有徹底改變等。

書中以討論女性的身體開始,談到社會對女性的骨盤、身體曲線、毛髮都有不合理要求,無論女性怎樣做都會引起不同批評。專家對女性的性缺乏理解,以為可以依靠正確步驟達至滿足,不知道滿足是性與心理兩方面的紓解。女性所受的教育不解釋外生殖器,負面描述子宮,將月經當成是不見得光的事。

文明社會男性視女人樣版為「不變的女性標準」,她是所有男性求的性物件,女性所模仿的目標,其美德來自美貌與被動。這種女性形象的基本特質是「被閹割」,年紀輕、身體光滑無毛、肌肉有彈性、性器官不可見、沒有智能與好奇、無知而快樂。

許多女性從出生到青春期精力被偏導至其他方向,成年之後缺乏充沛的創造力與應變力,即使社會提供機會,仍沿襲以往服從、卑屈的方式行事。惰性的力量克制所有欲求與好奇心,這就是作者所稱「女太監」一詞的涵義。

小女孩不知覺中被灌輸女性特質概念,學會裝可愛討大人誇獎,被教導不信任外在的陌生世界。女孩日漸長大,大人會禁止她們玩天真可愛的遊戲,馬上改當女人,女孩則以幼稚、傷人的行為抵抗。在初中,女生對強加的男性教育模式反感,選擇男性無法參與的活動。到了青春期,女性被要求要養成消極被動的女性特質,學習隱藏任何月經的跡象,面對身心衝突,設法在自身欲望與外界制約之間找到平衡點。青春期的痛苦是制約下的結果,嚴重殘害女性的人格。

作者如此形容女性面對婚姻與生育帶來的失望︰

有些女人抱著樂觀態度及浪漫情操去迎接婚姻與生兒育女,這些人失望時的憤怒遠超過其他人,而她們把小孩當成自己的財產看待也使得小孩受害甚深。大自然絕不是因為女性未能達成其他方面的成就,而賜予女性生育的能力以為彌補。大自然也從未想過把生育設計成耗費時間或是讓人痛苦的過程。我們社會中最大的不幸之一就是暴君式的養育方式。(p. 105)

外界制約要使女性停滯在幼兒階段,作者批評當時的心理學理論加強這些制約的影響力,同時將受虐的角色說成是正確的女性角色。女性不是因為無法成長為成熟女人而受難,而是因為獨立生活工作時必須與各種阻礙搏鬥。部份年輕女性的希望持續消失,源於父母長輩壓抑的運作由年輕女性接手,女性成為自己的壓抑者。

都市生活令女性感動他人的能力變成象徵式活動︰

在這個時代裡,在人口過度擁擠的大都會裡,寂寞是最致命的疾病,這樣的大環境下,個人主義顯得更不道德。把人打包在獨門獨戶小水泥屋中,破壞了城市的臉孔,人口流動不易,同一個屋簷下各個成員之間不時產生摩擦,由此產生了無數的問題。缺少認同感的表面一致並沒有辦法消除彼此的區隔感。在大多數的大都市裡,走在路在是一件危險的事。女性對人類廣闊似海的感情極少有機會表現︰這種感情被扭曲成怪異的形狀,表現出來的是事先安排過的慈善活動,因此女性天生感動人、撫慰人的能力已經沒落,變成了一種象徵式的心態培養。(pp. 131-2)

女性總是在扮演幫手的角色,在家中要讓丈夫過得舒服輕鬆,幫助他建立自信,在職場則要服侍男性,奉承上司,絕對服從,做實用的模特兒,並領著較低的薪水。不想當助手的女孩常把演藝事業當成另一出路,但競爭激烈,也經常被性剝削。

大部份女性被刻意培養成與男性不同。男性一開始遇到與自己不同的事物會充滿興趣,但新奇感衰減後,男女雙方就會開始感到彼此格格不入。女性不知道同伴之間的愛,因為她們不知道如何愛自己,也不彼此了解。理想的愛需要具備自我實現人格的個體。作者認為,為了愛,女性必須拒絕社會給予的角色,無能、無安全感的人無法大方付出自己的愛。

父母犧牲帶給子女的不是感激的念頭,而是困惑與罪惡,父母悲傷與匱乏都變成子女的錯。婚姻中自我犧牲的女性希望得到安全感為回報。女性越是自我犧牲,就會變得越無能,最後失去除犧牲以外的付出能力,失去了自我。她們所擁有的是殘缺不全的自戀心態,自毀利人是這種缺陷的外在表現,是一種偽裝過的佔有心態。

男性英俊瀟灑、富有迷人、溫柔體貼的愛情神話往往影響許多女性︰

很多女性覺得和丈夫擁抱的時候並不快樂,還有許多女人抱怨丈夫常忘記一些重要的小事情。然而愛情神話不會因此而減弱,神話還是神話,仍然深深影響社會大眾。為何還有這麼多人信奉這永不可能成真的神話?……因為承認事實、承認自己的失望,就等於承認失敗,讓以往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她們從來都不會在神話當中尋找自己不快樂的原因。(pp. 292-3)

核心家庭令已婚女性斷絕與外界的接觸。母親在家中感覺寂寞孤單,希望家人撥出時間陪她,抱怨越來越多,但仍是逃不出家裡的一切。如果把帶小孩當成一件無聊、受罪的事,母子雙方最後都會變成受害者。

如果人們把家庭當成一種生活的選擇,而不是制度中一種必須存在的狀態,家庭就能成為人們努力的目標,也是一種本身富有創造力的成就。父母親將不再以「生命的恩賜」向孩子施壓,孩子就不會活在感激的壓力下。要讓家庭組織活絡,父母不可以把孩子當成自己的延伸,而要讓孩子成為獨立、屬於自己的個體,不養成依賴心態,做自己想做的事。

作者明言,根本就沒有安定這回事,能令人覺得真正安全的大概只有戒備深嚴的監獄。女性不應被安定的誘餌矇騙,而要將不安定看成自由,勇敢站出來公開談條件,保障自己的利益。婚姻交易無法提供情感上的安定,情感上的安定要靠自己才能達成。拋棄奴隸身份就是驅逐虛幻的「安定」幻夢。

女性捨棄自己奉獻家庭,會令夫妻溝通充滿怨恨︰

家庭主婦捨棄自身的生活,把生命獻給先生、家庭和小孩,她們不但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命運,而且還認為自己將會是丈夫事業成功背後的支柱。可是她的猜忌心暗潮洶湧(雖然她自己不承認),越來越不願聽到丈夫談論他事業的得失成敗……最後兩個人變得無話可說,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丈夫無從了解妻子有多少挫折感,反正她的生活看來就是這麼簡單。同樣地,她也覺得先生無法了解她的生活有多難受。談話於是變成一種權力鬥爭的形式。(pp. 394-5)

在大部份情況下,女人以發怒為手段,藉機向丈夫提出要求,久而久之丈夫就以為女人的怒氣都只不過是要求的暗示。其實她們生氣的動機比這個更簡單,就是怨恨丈夫。為了要讓怨恨合理,她們就會想辦法暴露丈夫的能力不足,或是找例子證明丈夫的行為不檢,再不然就是雙管齊下。(p. 399)

作者認為,要讓女性解放,最主要方法是以快樂原則取代強逼性心態與行為。樂趣本質在於自發的精神,女性必須拒絕社會設定的常規,嘗試建立自我調節的行為準則。快樂不是暴動式狂歡,而是運用自己的精力,為自己選定的目標不斷努力。這種快樂是自豪與自信,來自與別人愉快相處、溝通與合作,藉此從無助與匱乏之中解放出來。